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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祈祷与科学革命沉思

发文时间:2013-09-08



大地的祈祷与科学革命沉思

———读卡罗琳·麦茜特《自然之死》


李振纲1,李劼2

1.河北大学政法学院河北保定0710022.中国版权保护中心北京010000


【摘要】 卡罗琳·麦茜特的《自然之死——女性、生态与科学革命》从古希腊哲学、中世纪神学、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直到1617 世纪的“科学革命”,列举出一系列“事实”及对事实的“追问”。追问的实质是人类“为什么”又“怎么样地”疏远乃至虐待了大自然。从“女性主义视角”揭示了科学技术与生态环境相互碰撞中生态危机的内在根源。

【关键词】卡洛琳·麦茜特;自然之死;科学革命;生态文明

[中图分类号] B02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7-5674201304-0001-04


还是在上世纪末,吴国盛在他所主编翻译的“绿色经典文库”总序中说:“环境和生态问题事关人类的生存大计.我国经济正处在高速增长时期,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相当严重,环境状况不断恶化,但有关调查却显示,我国公民和学界的环境意识均非常欠缺。我们深感,弘扬绿色意识、倡导绿色观念、确立绿色伦理,是我们走向新世纪所面临的一个迫切而又艰巨的文化工程,中国的绿色事业任重而道远。” 近十多年来,人们的绿色观念和生态意识虽有所自觉,但环境污染、生态危机的现实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观。沉思近年来种种气候、气象异常及连日不断的雾霾,重读这套“绿色经典文库”中卡罗琳·麦茜特的《自然之死——女性、生态和科学革命》,身心再次被其振聋发聩的绿色启蒙思想所震撼。本文从该书的生态启蒙思想谈起。

一、一个发人深省的“隐喻”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自然保护与资源研究系环境史、环境哲学和环境伦理学教授——卡罗琳·麦茜特博士,与其前辈学者蕾切尔·卡逊一样,是当今世界倡导环保主义和绿色革命的知名的女性环保主义者、绿色思想启蒙者和活动家。《自然之死——女性、生态和科学革命》一书是其代表作之一。这部图文并茂、极富思想性、感染力和反省意识的杰出著作,自上世纪80 年代问世迄今,三十多年来,她的思想主题先后在欧美、东亚特别是中国一再被现实所强化。当今世界,一个超出上世纪7080 年代局部环境危机的全球性生态危机正在愈演愈烈地威胁整个星球或全人类的生存与健康。卡罗琳·麦茜特在《自然之死——女性、生态与科学革命》一书“前言”中如泣如诉地说:“臭氧的消耗、二氧化碳的增多、氯氟烃的排放和酸雨,扰乱了地球母亲的呼吸,阻塞了她的毛孔和肺。大气化学家詹姆斯·拉弗洛科将这位母亲命名为‘盖娅’。有毒的废弃物、杀虫剂和除草剂,渗透到地下水、沼泽地、港湾和海洋里,污染着盖娅的循环系统。伐木者修剪盖娅的头发,于是热带雨林和北部古老的原始森林以惊人的速度在消失,植物和动物每天都在灭绝。人类与地球之间迫切需要一种新的伙伴关系。”这段话,反复读来,就像女儿面对母亲受到欺辱时无奈的哭诉,又像一位孝女面对身患重病的母亲发自内心的祈祷。其实造成大地母亲悲剧的不是自然所化育的低等生物种群,也不是诸多宗教中所极力诋毁的魔鬼,更不是科幻小说中所想象的“外星人”,恰是大地母亲百千万年依照生命进化原理化育生成的生命世界中最有灵智的子孙——被资本、技术和工具主义所异化的现代人。

作为心地善良且温婉敏感的女性主义者,卡罗琳·麦茜特在《自然之死——女性、生态与科学革命》全书十二章中像法庭上原告陈述证词,列举出一系列“事实”及对事实的“追问”——从古希腊神话、哲学、艺术,到中世纪神学、经院哲学;从文艺复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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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振纲(1956—),男,河北保定人,河北大学政法学院哲学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哲学史;李劼(1985—),男,北京市人,中国版权保护中心编辑,经济法学博士,研究方向:经济管理与经济法学。

文主义,到1617世纪的“科学革命”;从德么克利特、赫拉克利特的原子论,到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新柏拉图主义的概念范式;从培根、霍布斯、洛克的英国经验论传统,到笛卡儿、莱布尼兹、斯宾诺莎的欧陆唯理论传统;从古代有机主义整体论世界观,到近代机械主义还原论世界图景;从科学概念、哲学形而上学的“观念世界”,到资本主义运行体制及官僚阶层制管理机制的“现实世界”, 层层追问,不厌其烦——她所要追问的实质是:人类“为什么”又“怎么样地”疏远乃至虐待了自己的大地母亲。此种追问从“女性主义视角”揭示了科学技术、经济制度、生态环境相互碰撞的历史进程中生态危机的内在根源,表达了此种危机的一个富于联想且发人深省的隐喻即“自然之死”。

二、两种自然图景:有机论与机械论

卡罗琳·麦茜特说:“我们业已失去的世界是有机的世界。从我们这个物种的朦胧起源时代开始,人类为了生存,就一直生活在与自然秩序的日常农耕的、直接的有机关联中。”[1]不论东方,还是西方,以狩猎、游牧、农耕为生存方式的自然经济时代的古代先民都对生生不息的大自然存有敬畏和爱意。在他们审视世界的概念框架中,大自然是一个有生命、有智慧、有灵性的世界。天地间的一切存在都在川流不息的变化中展演着生命世界的整体性、多样性和永恒性。这一生命世界的自然本性,中国古代哲学经典《易传》表述为“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西方古希腊智者赫拉克利特表达为“世界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它不停地燃烧着,又不停地熄灭着。公元前一世纪的西塞罗则认为,世界上的每一部分创造出来都是为了另一部分的利益和支持。地球产生了植并赋予其稳定性。植物支持着动物,动物又服务于人类。反过来,人类的技艺又有助于维护这些有机体的生存。[1]25直到16世纪,大多数欧洲人还像其他地区的人一样,在日常生活中与天地自然保持着密切联系,人类与自然处在一种“有机共同体”中。所以,自然作为“活的有机体”的观念在古代哲学、宗教、艺术中是普遍存在的,自然或大地作为“养育者”成为古代人类观念框架中一种占支配地位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1617世纪之际,一个以有生命的、女性的大地作为其中心的有机的宇宙形象,让位于一个机械的世界观,这里自然被重新建构成一个死寂和被动的、被人类支配和控制的世界。在试图理解人们是如何在“科学革命”中将自然概念化时,卡罗琳·麦茜特没有诉诸不变的本质,而是诉求社会变化与变化着的自然建构之间的联系。卡罗琳·麦茜特指出:“有机理论的核心是将自然,尤其是地球与一位养育众生的母亲相等同;她是一位仁慈、善良的女性,在一个设计好了的有序宇宙中提供人类所需的一切。自然作为女性的另一种与养育形象相反的形象也很流行,即不可控制的野性的自然,常常诉诸暴力、风暴、干旱和大混乱。仁慈的养育者和非理性的使虐者均是女性的性别形象,均是女性性别的特征观念向外部世界的投射。随着‘科学革命’的推进和自然观的机械化、理性化,地球作为养育者母亲的隐喻逐渐消失,而自然作为无序的这第二个形象唤起了一个重要的现代观念,即驾驭自然的观念。两种新的观念,即机械论、对自然的征服和统治,成了现代世界的核心观念。女性原则唱主角的有机论精神被破坏了,代之以一种消除了女性原则,或以剥夺姿态运用女性原则的机械论精神。随着17世纪西方文化越来越机械化,机器征服了女性地球和圣女地球的精神。” [1]2

卡罗琳·麦茜特认为,有机论和机械论两种不同的自然观对人们的生产方式、生存方式、生活方式具有不同的、或者说价值取向完全相反的影响。有机论自然观视大地为母亲,把自然与人类看作休戚与共的生命共同体,代表了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仍十分流行的人与自然关系的主流价值观,对人类利用自然、开发资源具有某种道德的或宗教情感的约束力。此种“前工业时代”的自然观亦当成为“后工业时代”,亦即当今世界环保主义和绿色生态伦理的历史传统资源和哲学基础。有机论自然观的另一显著特性是“主张辩证过程是自然有机整体的关键,也是它内在自然运动的关键。” [1]127基于此种辩证的自然观,有机自然主义坚信:“每一个自然有机体按自己的本性发展,而它的运动有利于保持整体的和谐。” [1]125

与有机论不同,机械论自然观把大地看作“不可控制的野性的自然”或“非理性的使虐者”,把自然看作遵循着机械力学规则像钟表、风磨一样运行的冰冷的物理世界,把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理解为具有内在目的性的主体与毫无内在生命价值的客体之间二元对立的世界图景。机械论的自然观代表文艺复兴之后,特别是1617世纪“科学革命”和资本主义工业时代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典型的概念模式和主流价值观。卡洛琳·麦茜特指出:“17世纪的自然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阐述了挖掘自然的隐蔽和裂缝,揭示自然的秘密以增进人类幸福的必要性,这时自然形象可以视为经历了另一种转变。”[1]39 培根强调“知识就是力量”,由此引发的科学革命中不断被强化的“作为权力的机械主义”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互为用,在利益最大化的资本精神驱动下,强调无条件地支配和征服自然,自然和大地不再具有“女性”的温婉或“母亲”的仁厚,反而被热衷于工商业活动的开发者们视为吝啬、邪恶或歹毒的“继母”,被赤裸裸地拨去外衣,剪去头发,甚至割掉皮肉,吸吮血脉,成为科学和资本联手凌辱强暴的对象:“金银玷污了灵魂并降低了人类价值,正像开采活动本身污染了地球子宫中最纯净的溪流。”[1]45 不言而喻,如果不改变三百多年来已积重难返的“机械主义”概念框架和传统资本主义伦理精神,“自然之死”的悲剧就绝非危言耸听,而“自然之死“又必将成为人类之死的隐语,它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三、培根“控制自然”的景愿

卡洛琳·麦茜特认为,在哲学和科学技术史上被称为“现代科学之父”的弗兰西斯·培根(1561年—1626年)“开启了一种伦理上认可开发自然的新风尚”[1]181,是引发“科学革命”的思想奠基者,同时也是技术征服自然、造成“自然之死”的始作俑者。他在《伟大的复兴》中提出的口号是:“把自然的所有子孙带给你,让她为你服务,做你的奴仆。”[1]187为此,培根鼓动人类要积极行动起来,因为自然决不会心甘情愿地向人类屈服。卡洛琳·麦茜特在《自然之死——女性、生态与科学革命》中“对自然的支配”一章援引了培根关于自然存在的三种状态的一段话,以阐述征服自然的合理性:“她要么是自由的,遵循它通常的发展过程,像在天上,在动植物和在宇宙的一般安排中那样;或者,她被反常、傲慢、前行过急、阻滞过激等背离通常巡行的轨道,像有妖怪存在时那样;或者,她被置于限制、制作和塑造中,被技艺和人手做成新东西,像人工制品所表现出的那样。”[1]188这段话中,第一种情景代表有机自然观视域下具有“自我完善能力”的常态的自然;第二种情景指非常态的自然,即自然与人类愿望相反的负面的自然;第三种情形是培根所要表达并极力追求的人工的自然,或技术操纵下的自然,亦即让“自然采纳来自人的秩序,在人的指挥下工作”[1]188。在培根人工的或技术操纵下的自然观念诱导下, 科学方法与机械技术相结合,人类发明了一种“新工具”,一种将知识和物质力量结合在一起的新的研究方法和知识体系,借助这一工具去发现一直隐藏在自然深处的秘密。卡洛琳·麦茜特认为,培根的人工的自然观和知识论“使得为了人类的善而剥夺和‘强奸‘自然合法化”[1]189

在《新大西岛》中,培根极富想象力地设计了一个科学技术控制自然和社会的机械主义理想国。技术崇拜成为这个理想国的精神支柱。与有机论赞赏生命世界的自然之美不同,培根更欣赏的是依靠科学技术改变自然,创造新的生命形式。他说:“我们也有多种多样的大果园和菜园,在那里我们并不太在意不同的树和药草的土地、土壤的多样性的美……就在这些果园和菜园中,我们(通过技术)使树和花草生长得比它们的季节早些或晚些,使它们比自然的过程更快地发芽和结果。我们通过技术使它们比原本可能的长得更大,使它们的果实更大更甜,且使它们有与原本不同的颜色、味道、口味和形状。”[1]202这种在《新大西岛》中原属于机械主义“乌托邦”的想法,在化学、生命科学、生物转基因技术等高度发达的今天,一一皆成为现实。培根没有想到的是,他所设想的“技术控制自然”的景愿如今已不仅仅限于果园、菜园,它已广泛扩及农业、畜牧业、养殖业等产业领域,按照人的愿望如法生长或生产的果实、蔬菜、禽蛋、肉类、奶乳等副食品,在最大限度满足人的欲望的同时,也给人的生活、生命、生态环境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污染和危害。

总之,技术改变了人与自然的有机联系。随着欧洲城市的增长和森林越来越遥远,随着沼泽地被排干并把人工渠道组成的几何图案强加在地表风景上,随着巨大有力的水轮、高炉、吊车、锻炉和踏车越来越主宰工作环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自然作为被机械技术改变和操纵的对象来对待和感受,“人们正在缓慢但不可逆转地疏远直接的日常有机联系,而这种关系从洪荒时代起就一直是构成人类经验的基础”。[1]77

多少年来,人们在机械主义线性思维和达尔文进化论思想的影响下,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似乎是不可置疑的,那就是只有进步和发展是硬道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均被纳入这样的观念框架中。科学技术更是注重和鼓励创新与高效化。结果,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带来人们的生活方式的技术化,导致人与自然的疏远与对立。卡洛琳·麦茜特认为,要克服这种疏远和对立,恢复人与自然的有机联系,就必须改变那种已经被社会化、体制化的机械论直线进步的发展观,寻求一种回归“前工业时期可再生资源经济”的发展模式。当然,这种回归“并不意味着一定要牺牲技术进步,或重新拾起中世纪的水磨机。它意味着我们需要发展与自然界的环境相协调的技术,而不是掠夺自然资源”[1]76

四、作为权力的机械主义

继培根之后尘,霍布斯、伽桑迪、笛卡尔、莱布尼兹直到科学巨人牛顿等哲学家和科学家,日益把机械主义世界观系统化、科学化,它所引发的“科学革命”与资本主义工业化相结合,导致科学主义、工具主义的泛滥和膨胀,“作为权力的机械主义”不仅凌驾于自然之上,而且控制了社会组织的构架、法则及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卡洛琳·麦茜特指出:“机械主义的兴起为宇宙、社会和人类的新综合奠定了基础,它被解释为一个有序的、由机械的部分所组成的系统,各部分服从法律的控制和演绎推理的可预见性。新概念下的自我是寄属于机器一样的身体中支配情欲的理性控制者,这个新的自我概念开始代替与宇宙和社会相统一的、作为各有机部分紧密结合的和谐中一个完整部分的自我概念。机械主义使自然实际上死亡了,把自然变成可从外部操纵的、惰性的存在。”[1]235 在卡洛琳·麦茜特看来,作为一种思想体系的机械主义在1718 世纪迅速赢得了人们的认可,它通过与被认为陈旧、保守的有机论自然观的辩论和斗争,上升并获得了新世界观的地位并成为一种“权力”,此种“权力”如同霍布斯《利维坦》卷首所描绘的人兽合体的巨大的“海怪”,一手拿着利剑,一手紧握权杖,掌控、维护着自然秩序及人类的公平和正义[1]231。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卡洛琳·麦茜特说“机械主义作为世界观也是一种概念化的权力结构”[1]237

卡罗琳·麦茜特认为,机械主义作为一种“概念化的权力结构”,其最显著的特征或最辉煌的成就是“它围绕人类经验中两个最基本的成分——秩序和力量——重新安排了实在”[1]237。卡洛琳·麦茜特指出,机械主义的权力概念来自于两个经验和思想源头,一是古代巫术师通过外部操作和物理过程操纵自然对象内部神秘力量的巫术传统,此种巫术传统经过科学祛魅,转变为人力操控自然的观念;二是来自于1617世纪的欧洲越来越多地使用风车、水磨、钟表等机械力的日常生活经验。机械技术作为力量和秩序的象征,在利用自然力控制自然的同时,也逐步改变和控制了人类社会的运行机制和生活方式,从而成为支撑“现代世界的价值体系”的带有根本性的因素。在叙述机械主义权力概念时,卡罗琳·麦茜特特别凸现了钟表的作用。她指出:“钟表和其他17 世纪初与现代早期的机器,成了西方科学和哲学的基本模式”。[1]249 在发明钟表以前,人们依照日出日落的节奏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前工业时期,作为计时工具的钟表只是有限地应用于一些个别的工作场所,到1500年,座钟楼和教堂的大钟已开始控制大多数欧洲城市的市民生活,特别是在工商业繁荣的地方。此时,钟表被看成宇宙秩序的一种象征,它的广泛使用使人类生产、生活摆脱自然的节奏,被机械运动的时间定律所控制。钟表所表达的社会劳动时间不仅成为衡量商品和社会财富价值的内在尺度,而且使人们的行为社会化、机械化、一体化成为可能。在机械的时间框架中,人沦落为机器上的一个部件。

五、对机械主义的挑战

当历史学家就另一个时代人们看待自然的方式提出问题时,同样也在对他本人的时代提出极有意义的问题。《自然之死——妇女、生态与科学革命》所描述的历史变化之所以有意义,一个根本性的理由就在于,我们今天正在经历着类似的革命或变革。卡洛琳·麦茜特认为,支配了西方文化过去300多年的机械论自然概念框架,正在被某种新的理论或概念框架所取代,此即人们所说的“新范式”、“深层生态主义”或“后现代的生态世界观”。支持上述自然观或概念框架发生根本变革的,是20世纪后期的科学观念或尚未完全超越假说意义上的科学方案,正是这些新的科学观念、科学范式,对传统机械论世界图式提出了具有本体论意义的挑战。

现代物理学家戴维·玻姆推断,基于原子、电子或夸克等可以由外力推动的物质形式假定的力学科学,可以被基于以过程为基础的新科学所代替。他说,在20世纪初,相对论和量子论已对机械论进行了挑战.相对论假定,“场”以不同的强度分布在空间中。那些强场且稳定的区域,就像流水中的旋涡,代表粒子。它们互相作用、互相改变,支撑着世界的统一性。量子力学给出了一个更大的挑战。运动不再像在机械论科学中那样是连续的, 而是以跳跃式的方式出现。依据实验的视域,粒子有像波一样的行为,而波比如说光波,有些像粒子一样的行为。此种波粒二象性的量子力学运动原理,是与人们习以为常的机械论相反的,它为有机论世界观提供了现代科学的理论基础。

对机械论世界观作出进一步挑战的是玻姆的过程物理学、伊里亚·普利戈金的新热力学以及新近出现的模糊数学的“混沌”理论。玻姆的过程物理学提出一种不同于机械论把部分作为根本来确立物理世界整体图景的新的论证方式,认为物理世界本质上的是一个不可分的多维整体(一种能量流),我们生活于其中的“显性的”经验世界,是从一种“深层能量流”的“隐序”中展开出来的。此种整体论思维本质上是支持有机论生态世界观的。伊里亚·普利戈金的新热力学打破了19世纪古典物理学把物理能量的平衡态或近平衡态看作一个“封闭和孤立系统”的机械论观念,提出一种新的观念,即当一个系统的封闭性被打破之后,更高级的组织可以自发地从无序中产生。此种新热力学系统论观念被应用于那些开放而不是封闭的社会和生态系统,有助于克服达尔文进化论、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理论局限,进一步揭示生物进化和社会进化的内在性原理。新近出现的模糊数学及其混沌理论认为,构成机械论基础的决定论的、线性的、预测性的方程,往往适用于某种特例,而不具有普遍适用性。模糊数学的混沌思维尽管显得还有些稚嫩,但他有助于改变人们对线性微分方程简单预测的过分依赖。

根据上述新科学观念,卡洛琳·麦茜特指出:“曾经赋予工业革命及其负效应——资源消耗和污染——以合法性的机械论框架,也许会丧失它作为框架的效用。一个非机械论的科学和一个生态的伦理学,必定支持一个新的经济秩序,这个秩序建基于可再生资源的回收、不可再生资源的保护以及可持续的生态系统的恢复之上,这个生态系统将满足基本的人类物理和精神需要。也许,盖娅将被治愈。”[1]5

六、结语

面对地球——直到今天科学所发现的唯一的能够创造并孕育了生命的星球,回味卡洛琳·麦茜特《自然之死——女性、生态与科学革命》中的盛世危言,笔者肃然焚香以祷: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她是人类的家园,也是一切生命形式赖以栖息的家园。千百万年来,大地像母亲一样,负载着海洋、河流、山川、森林、草原、沼泽、大漠、荒野,孕育并呵护着动物、植物、微生物等生命形式,用自然的智慧、力量和质料编织出多样性的生物链,又用多样性的生物链编织出一个万物和谐共生的生命世界。当今时代,工业文明必将并正在走向后工业文明,而后工业文明的本质是生态文明。让我们形成共识——敬畏自然的生态信仰,效法自然的生态智慧,回报自然的生态义务,守护自然的生态人格,回归自然的生态境界。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 [2]愿天更蓝,地更绿,山更秀,水更清,大气更纯净,环境更美丽!愿大自然——万物之母——在生态文明中永葆青春活力,呈现其永恒的温婉与真纯之美!愿人与自然的关系更加完整、友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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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刘浩洋.从明清之际的青原学风论方以智晚年思想中的遗民心志[D].台北:台湾政治大学,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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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觉浪道盛.庄子提正序·天界觉浪盛禅师全录[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薛柏成,徐兴祥]


(说明:本文转载自《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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